兜帽下的笑顏 [PG-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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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神守則第一條:任何時刻都必須戴好兜帽。

  

  她還記得第一次從前輩手上接過那本書時,打開手冊的她還往哪幾個字上抹了幾下,好確定那幾個字不是前輩們心血來潮的惡作劇什麼的。

  

  ......就這麼幾個字也值得硬皮燙金的放在18開精裝本的第一頁?

  

  接下來咧?該不會是什麼水壺手帕之類的吧?!

  

  懷著質疑的心態繼續翻開書本,第二頁密密麻的寫滿了鐮刀的保養方式、第三頁是各式文件申請流程,然後是休假方式及工作區域的論調須知。


  確實是本再正常不過的工作手冊——除了那亂七八糟的第一頁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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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時代的觀念逐漸開放,人材稀缺的死神們也不得不隨著時代變化放寬規定,漆黑委地的斗篷下不再需要為了「民眾觀感」套上妨礙行動的老土長袍,能被斗篷蓋住就算是達成要求。

  

  所以兜帽的規定才更讓人難以理解。

  

  畢竟帶她的前輩可是出了名的喜歡隨意更換衣服,上次出任務時那套改良式旗袍可是短的連裙擺下那條十公分長的安全褲都坦露無疑。

  

  連這樣的服飾都能過關,為什麼還要執著那一片薄薄的帽沿?

  

  「前輩,入職須知明明寫只要穿著斗篷在人類看來就是一團黑霧,為什麼還要規定帽子不能脫啊?」看完所有規定後,她忍不住還是問了「難道摘下帽子斗篷就會失效嗎?」

  

  「沒欸,就算整件破成洞洞裝也不會解除迷霧化的效果喔。」正在挑選熱褲的前輩從衣櫃裡探頭看了她一眼,沒多久又將自己埋了回去「......不過誰知道呢,我沒想過要摘就是了。」

  

  「我以為前輩是會想摘的那種人欸。」

  

  「才不咧,兜帽很搭我的造型啊!」

  

  這算什麼怪理由?

  

  不死心的她纏著前輩問了其他人,可大家不是恐人症,就是不忍看見靈魂死前的表情。


  她始終沒能問出答案,有個前輩甚至還反問她不戴的話他們跟催●魔有什麼兩樣什麼的。

  

  最後她終於明白了兩件事,那就是沒有人打算認真思考這個問題,還有她的前輩們全都是群亂七八糟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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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習的過程倒是出乎意料的順利。

  

  揮不慣鐮刀的她在申請後得到了一組槌子及五吋釘,打向目標就能將魂魄封入標配的沙漏內,沒中的釘子甚至還會自行飛回腰間的小包裡,總之蠻方便的。

  

  第一次拿出來的時候是有被前輩笑差個草人就可以去附近的寺廟詛咒別人啦,但是她才沒資格說咧!

  

  畢竟前輩手上拿的可是手術刀欸!釘子好用多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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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花上太久,實習結束的她也逐漸習慣了死神的生活方式。

  

  封釘、放進沙漏、放點安撫用的甜沙後再前往下一個地點。

  

  一開始還會遇到不長眼的惡魔來搶她的「任務目標」,被她封了幾個進釘子裡當召喚獸用之後,那些個惡魔看到她倒是跑的比看到神還快上許多了。

  

  畢竟她喊牠們出來用的是寶●夢的台詞,高高在上的惡魔們有幾個受得了被契約逼著喊種子種子呢?


  封釘、放進沙漏、放點安眠用的紅沙再前往下一個地點。

  

  這次的任務地點是座廢棄的小教堂,纏著目標不放的低級魔物在她放出惡魔後馬上就夾著尾巴逃走了,一點挑戰性都沒有。

  

  一如往常的將釘子抵住目標的心口時,身後傳來的聲音卻讓她立刻轉向了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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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伏黑,這個死神剛剛放出了惡魔欸,惡魔會聽死神的話喔?」

  

  「惡魔跟死神是死對頭,大概是契約什麼的吧。」收起式神的黑髮男人平淡的回應著,看見她戒備的動作後抬手往粉髮男人的頭上拍了下去「而且你嚇到他了。」

  

  「咦?我嚇到人家了嗎?抱歉抱歉!」

  

  「......你們看起來不像是馬上要死的樣子。」畢竟只有少部分人類能在死前看清死神沒被兜帽遮住的下半臉。

  

  「我們是驅魔師喔!會跟壞惡魔打架的那種!」傻氣的笑容沒有被她的發言影響,粉髮的那個熱情的湊了上來,從隨身的小包裡拿了塊餅乾給她「沒想到驅使惡魔的死神居然是個可愛的女孩子......這是我自己做的餅乾,就當作賠罪吧!」

  

  「這傢伙是虎杖,我是伏黑。」見她接過了粉髮男人手上的餅乾,在不遠處戒備的黑髮男人也慢慢靠了過來「很抱歉打擾了妳的任務,我們是被鄰村的村民請來消滅妳剛剛趕走的那些魔物的。」

  

  「但是這裡除了你們沒有活人了喔。」餅乾總不能放進口袋裡,索性就拿起來咬了一口——香草的,還不錯「剛剛那個就是最後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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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這樣嗎。」

  

  名喚虎杖的那個粉髮突然垂下了肩頭,步向地上那具軀體的動作有些蹣跚,卻被黑髮的那個先一步蓋住了眼睛。

  

  「不是你的錯。一般冒險家趕來這裡最快也要三天。」

  

  「驅魔師不是一般的冒險者。」

  

  「但我們也不是神,一天趕到已經是最快的了。」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能不依賴你趕來的話——!」

  

  滾燙的淚水從修長的指縫中傾瀉而下,粉髮的男孩伸手掐緊住了自己的手臂,就連沒有肉體的她也為他深陷進皮膚裡的指甲痕與翻出的血珠皺起了眉頭。


  詳細的原因她並不清楚,不過那個叫虎杖的精神狀況有點不妙這點她還是看得懂的。

  

  雖然多管閒事不是她的風格,但餅乾都吃了,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人的精神繼續破碎下去。

  

  於是斗篷下的素手喚出一隻橘色的蝴蝶,橙紅色的鱗粉灑落,虎杖便倒在了伏黑的臂彎裡。

  

  「這是......?」

  

  「貘啊。他原本的造型我不是很愛,就讓他幻化成蝴蝶了。」不太在乎的將手上的蝴蝶遞到伏黑面前,讓他確認散出的魔力確實是屬於貘的魔法「這個叫虎杖的人需要好好睡一覺對吧?」

  

  「怎麼說——哎,就當作是餅乾的謝禮啦!」聽著惡魔細碎的抱怨,身為主人的她也忍不住皺了皺鼻頭「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那種規模的惡夢,不過這傢伙還是吃下了一點點,至少這幾天可以睡得安穩些。」

  

  「......謝謝妳,真的。」仔細確認虎杖沒有大礙之後,接住友人的伏黑將手鬆開,讓熟睡的友人沉進兩人腳下的影子裡安眠。

  

  抿著唇的黑髮男人從鳥型式神身上拔下了一根羽毛,抬手後將其幻化成了水晶的形狀「如果可以的話,請務必讓我們請妳吃頓飯。虎杖的手藝不會讓妳失望的。」

  

  「居然想請死神吃飯,驅魔人難道是什麼怪傢伙的集合體嗎?」

  

  話雖如此,她還是伸手接下了男人手上的水晶。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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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三人......不對,是兩人一死神間變得越來越熟捻,她越發確定了驅魔人們不僅是群怪傢伙,而且還是群瘋起來一個比一個不要命的怪傢伙。

  

  難怪虎杖跟伏黑看得見她啊!

  

  這兩個傢伙出任務從來都不管自己的實力夠不夠,對手太強就現場硬擠出更多奇招面對,不管任務成功與否都把自己搞得破破爛爛的。

  

  明明看見他們死神的人類什麼醜態都露的出來,這些驅魔人卻為了那些連反抗都不敢的村民們拿命在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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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這兩個太過溫柔的傢伙應該能成為好死神,但她還是不想太快在實習處的大廳看見這兩個笨蛋,只好時不時逼手下的「召喚獸」們去他們的宅子裡教他們一些魔物和惡魔的常識。

  

  有時候惡魔們會帶他們的禮物回來,有時候她休假時會自己跑去。

  

  那兩個人總是會塞一朵野薔薇給她。

  

  「這是我們的老師種的,他說野薔薇是他看過最堅強的花,要我們在他回來之前種滿這裡。」

  

  紅色、白色、粉色。

  

  每次的任務結束後,拉著伏黑的虎杖會在偌大的後院裡摘去即將枯萎的野薔薇,重新種下幾株新的花朵。

  

  野薔薇是種生命力堅強的花朵,就算忘記定期澆水也能自己長滿這片園子——只要這兩個人不要讓自己忙成那樣的話。

  

  雖然這兩人說到老師時總是一臉複雜的表情,但他們的老師還是很照顧他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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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過去,宿舍裡用術法保存起來的野薔薇也逐漸鋪滿了牆壁。

  

  前輩略帶深意的笑容越發燦爛,最後在某次的任務後從此失去蹤影。


  寄回來的斗篷和沙漏乾淨整潔的疊著,只留下了一句指名給她的口信——「離妳拿下兜帽的日子大概也不遠了,要是過不下去的話記得來找我喔♡」

  

  沒有人試圖去找尋前輩,就好像她從來不曾出現在死神們的大廳裡一樣。


  悵然若失的她更常跑到那兩個人的家裡了。


  有時他們會和她一起吃頓飯,更多的時候她只能一個人盯著那片野薔薇園發呆。

  

  魔物的知識讓他們成為了更好的驅魔人,同時也讓接下的任務越來越危險。

  

  但她卻連替他們澆澆水都做不到。


  死神無法干涉時間未到的任何事物,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片花園隨著他們越發忙碌而日漸枯萎。


  在落下的花瓣鋪滿半片庭院時,懸在腰間的沙漏也終於落下了最後一顆沙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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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杖悠仁、伏黑惠。』

  

  手冊上浮現那兩個人的名字時,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是兩個月後了。

  

  不同於被撕成碎塊的肉體,那兩人的魂魄散發著晶瑩的光。


  漆黑的斗篷劃過雪地上的鮮血時,兩人迷茫的靈魂明顯動搖了起來——第一個反應卻是掩耳盜鈴的按住她的兜帽上緣,不讓她看清那一地的狼藉。

  

  「......往好處想,我們終於能碰到妳了。」 

  「一起當死神好像也不錯,妳可要罩我們喔!」

  

  只是工作而已、只要收進沙漏裡就完成了。


  他們可以不必再當驅魔人、不必再面對無盡的永別與背叛,洗去記憶的他們會擺脫壓垮脊椎的重擔,快樂的成為一名優秀的死神,怎麼看都會是個更好的選擇。


  重新開始的他們會有新的旅程,只要釘下去一切就能結束......


  她明白的,只是本該握住釘子的手無視理智抓下了被壓住的帽沿,在強裝鎮定的兩人遮住視線前看清了滿地的血肉。


  去他的「更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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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嘛,妳累積下來的功績是夠讓他們兩個復活啦,但妳會變回會痛會死的凡人,而且封印起來的那些惡魔八成會回來找你報仇,這樣妳還願意嗎?』拿下兜帽的那一刻,boss有些戲謔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她突然明白了那條規定的意義,還有大家為什麼絕口不提前輩的消失——現在她也要做一樣的事了。

  

  「我願意。」淌下的淚滴在滿地的血水中暈開,模糊的感官裡沒有了滿地的瘡痍,只有試圖遮住視線的兩雙大手「我寧可跟著他們一起死去,也不要再看著這兩個笨蛋消失不見。」

  

  『唉,我家的死神怎麼一個比一個還傻啊。』

  

  boss嘆息的聲音越來越模糊,裸露在空中的後頸沾上了冰冷的雪,象徵著她逐漸變回一個有體溫的人類。

  

  昏倒前的最後一眼是那兩人擔心的臉,真希望boss能順便把他們的滿身的傷給治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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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虎杖緊皺的眉頭,滿是疤痕的大手摸著她的額頭,細細的確認著她的安危。

  

  睫毛掃過手心的搔癢感讓他彈了開來,撞倒了椅子後又跌跌撞撞的衝向了廚房「伏黑!她醒過來了!!她真的醒過來了!!!」

  

  笨蛋。

  

  掀開被褥,身上穿的是她原本穿在斗篷下的短褲和露肩上衣,外頭則是伏黑常穿的那件長長的棕色大衣。

  

  斗篷和沙漏毫無意外的消失了,裝著釘子的腰包和錘子卻好好的留了下來,連裡頭的召喚獸都留了一半給她。

 

  上面的痕跡和塗鴉都是她自己弄上去的,眼前這個絕對就是陪著她一路走來的那個小包。

  

  但,為什麼?

  

  疑惑的翻著手上的小包,一張有些隨便的紙條就這麼飄了下來。

  

  『看在你這麼照顧我家笨蛋徒弟的份上,釘子和錘子先借你啦~死神的身份雖然保不住,不過偷偷留點能力給妳也沒人會發現嘛!死了之後記得跟他們一起手牽手回來賣命喔♡』

  

  後面還附上了一個潦草的塗鴉,勉強才看出來是boss擠眉弄眼的醜巴巴鬼臉。

  

  原來是這麼回事。

  

  嘛,先別告訴他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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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手把那張紙條丟進床頭的油燈裡,沒多久焦急的虎杖便拖著伏黑走了進來。

  

  熱騰騰的魚粥被放到床邊的小桌上,光聞味道就知道肯定被熬得極好入口。

  

  「抱歉,妳看起來很需要休息,我們一發現碰得到你就自作主張把妳搬進來了。」

  

  「是我的主意,妳想打就打我吧......」虎杖擔心的臉突然在眼前放大,撐起身子的她忍不住往他的額頭彈了下去,看著那張有些稚氣的眉眼變成了委屈巴巴的表情。

  

  連最後一段記憶都幫她清掉了,看來不把死後的命賣給boss是不行了呢。

  

  清晨的陽光從窗櫺間照入,三人的輪廓也渡上了一層淺淺的粉金。

  

  「我被趕出來啦!」看著虎杖和伏黑疑惑的臉,她皺起鼻頭,裝出一副無奈又委屈的表情「所以你們願意收留我嗎?」

  

  「欸?!」

  

  看著他們慢慢瞪大的眼睛,無奈的表情再也再也綳不住,笑聲輕輕的漾開。

  

  虎杖歡呼了起來,伏黑輕輕地將粥和湯匙塞到了她的手裡,耳根紅的滴血。

  

  「妳偷聽了我跟虎杖的夢嗎?」

  

  「才沒有咧......你就當作心靈相通吧!」

  

  耳畔的艷色逐漸爬滿了男孩們的臉,突然被爆料的虎杖滿臉通紅的靠了過來,大大的杏眼裡寫滿了毫無掩飾的期盼「既然妳現在不是死神了,那表示、那表示我們終於可以問妳的名字了嗎!」

  

  「叫我釘崎吧。」


  小桌上畫著塗鴉的腰包被晨光鍍上了一層粉色,就像是寫滿了她本來就該被稱謂的那個新名字。


  「釘崎野薔薇,請多多指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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