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勢裡深埋的花[宿裹]
咒靈的肉是最無趣的。
任憑著本能驅使的肉塊充斥著濃濁的腥臭氣息,縱使是稍有靈智的傢伙多半也乏味地令人作嘔。
人類就不一樣了。
五蘊生滅形成了欲,慾所不得澱成了咒。
六識緣合在他們的生得領域印下刻痕,經由輪迴積累成更加複雜的術式。
透過名為消化的流轉,他就更接近咒法的真相。
烹調是麻煩了點,但深不見底的我執浸滿肉身,配合著臨死前滿溢而出的豐沛咒力,每一口都讓人心曠神怡。
這讓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份「祭品」的異常。
收斂著力量的肉體只屬於術師,咒釘洞穿的手臂掩在雜亂的白色長髮下,幼小的身軀裡流轉的咒力卻和他的有幾分相似。
十三四歲吧,野獸般的眼神倒是有趣的很。
「看在這對好眼珠的份上,臨死前讓你說兩句遺言吧。」
「......我將生命和靈魄都獻祭給您,只求您賜我一夜,讓我殺光那群道貌岸然的傢伙作為陪葬。」
「那可是你的同類。」
「我沒有同類。」
沸騰的情緒將小鬼的雙眼灼成粉色,流淌的咒力在那頭雜亂的髮絲下汽化,鮮紅地染上了那頭白絲「打他們將我賣進神社的那一刻起,那些牲畜便不再是我的同類。」
或許是一時興起吧......隨手將那個逐漸化為詛咒的小鬼丟回了山腳下的神社裡後,打起呵欠的宿儺躺回了塌上,枕著漸濃的月色舒適睡去。
再次醒來,已是一桌好菜擺滿案前。
「不怕我順手吃了你?」
慵懶的紅曈玩味的瞟去,在小鬼端著碗筷走近時扯弄那頭帶著血色的雜亂白髮。
放下米食的小鬼沒有露出慌亂的表情,只是拍平了身上的衣物後跪倒在地,修長的指尖將術式化成的冰刃推向宿儺的方向「倘若那是大人所願。」
瘦小的頭顱緊貼在榻榻米上,凝著光芒的冰刃有著尖扁的刀身,正好適合用來處理他這種瘦弱的孩子。
挺愉快的嘛。
枯草般的長髮順著他跪下的勢頭散落在地,捏起刀刃的宿儺叉起一塊滷的通透的蹄膀,左後手往虛空中一劃,將那頭雜草削成了及肩的長度。
強裝的鎮定終於碎裂一地。
愣在原地的小鬼握著落下的髮絲,幼獸般的神情讓人忍不住勾起嘴角。
甘甜的咒力貼著入口的皮脂化開,取出精髓的同時也保留了人肉特有的執念及嚼勁,細膩且瘋狂的擊打著舌尖。
小鬼的咒力終於安定下來時,酒酣飯飽的宿儺又躺回了塌上。
「吶、就這麼一點碎肉,那座神社住的都是咒靈不成?」
「那群牲畜的髒血不配污染大人的宅邸,我只取了咒力最多的部位回來。」
「剩下的就丟在原地?」
「用術式碾碎之後,我放了把火把整座神社都燒了。」
天賦十足、行事縝密還具備辨識「食材」的能力和廚藝——所謂的才能啊。
這不是很有趣嗎?
直到小鬼強裝嚴肅的小臉在逐漸凝結的氣氛裡再次變得不知所措,斜靠在塌上的宿儺愉悅的勾起嘴角。
「喂,小鬼。」
「......是的?」
「報上名來。總不能要我小鬼小鬼的叫我的新廚子吧?」
「我沒有名字......等等、您的意思是?!」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小鬼的雙眼亮了起來,蒼白的臉孔微醺,如一捧雪勢裡偶然探頭的的梅,靜靜地在角落裡獨自芬芳。
「是嗎......那就叫裹梅吧。」
「遵命,宿儺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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