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ppetry

   那是它第五十五次從虛無中醒來。


  連今天是哪個自己都無法確定,機械式的重複著昏迷、清空、在醒來的同一秒灌入一生的過程。


  沒有人比它更明白「資訊爆炸」的重量,承載著「過往」的軀殼只在取出與灌入資訊時的短暫片刻擁有屬於自己的記憶。


  那應該是不被允許的,它也不曉得自己怎麼就有了自己的靈識。


  就當作是那個吧,那傢伙「蒐集素材」時寫到的九十九神。


  共和國的Legatus,萬幸這次只有一人份的「記憶」。


  那傢伙的指尖觸上鍵盤時它就會「醒來」,感受令人作嘔的「過往」填鴨式的塞進身軀,出演著各種身不由己的虛偽旅程。


  前一刻在戰鬥裡硬生撕去一足一臂,下一秒又完整無缺的坐在筆記本前抄寫著自己的紀錄檔案。


  好不容易擁得到了心愛的夥伴,夢迴時又多了幾段與對方廝殺的過往。


  抬頭是陰鬱灰暗的鋼鐵叢林,再醒來又是溫暖明亮的幾張笑臉。


  撕裂、醒來、掙扎、昏迷、莫名多出來的妹妹、淌過指尖的血肉、短暫的溫暖與關切、驚鴻一瞥的幾株植物。


  那是場演出,只是尚未謝幕。


  它甚至無法真的為他們提供愧疚與珍惜,連保有記憶的機會都不被允許。


  可這次的演出真的太長了。


  長到它開始妄想擁有不屬於自己的眷戀、長到它開始害怕謝幕時的清空。


  Fulgur ovid。


  結束時驚鴻一瞥的署名,它的書寫者。


  只要他就此停止書寫,Legatus的故事就可以永遠停留在這片溫暖裡。


  那傢伙的指尖觸上鍵盤時它就會「醒來」,一開始只有Legatus,漸漸的它也在莫名其妙的時刻清醒。


  遊戲裡的劇情藉由Fulgur ovid的手口出演,本該毫無意識的它不必參與演出,卻依舊保有演出時的靈識。


  左上角滾動的文字屬於其他人,螢幕外的男人哭著笑著,偶爾也揉揉結束時闖進來的大狗與小貓。


  隨著遊戲與滾動的文字牽動情緒,關上視窗時又眷戀的翻閱著方才的一切。


  本應是蓄勢待發的蒐集著情報,久了才明白自己不該知道的太多。


  不甚靈活聽話的手腳、扭曲著疼痛也擠出輕鬆愉快的笑聲。


  那是它的「作者」、置它於死又賦予他生命的父。


  關掉虛無的視窗之後,只剩下那具同樣身不由己的軀。


  腦海裡的涌動與幻想形成了它、怯於坦承的渴望與遙不可及的夢想小心翼翼的放在它的身上。


  它的渴望讓它跨越了故事、他的渴望則是它擁有一切的根基。


  所以它矯健、靈活,與心愛的夥伴隔門同住,甚至有著壞了也能嘗試修復的合金手足。


  看透了一切的靈識不再受到此岸與彼端的限制,伸長的手腳輕而易舉地跨越了螢幕的彼端。


  曾無數次想著掐住Fulgur的頸項,事到如今的嘆息卻讓他張開雙臂。


  金屬製成的肢體環上乾枯的背脊,神經網路計算而成的36.92度在那具虛弱的肉體上顯得如此燙人。


  We are all li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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